從上一個居委轄區出來，就要到最靠東邊的光啟居委了，趙雅菲給佟珊珊打電話，結果卻是忙音。

到了現場的時候，趙雅菲還擔心別又跟上一個居委一樣沒人來陪同，還想再給佟珊珊打電話，就看到佟珊珊帶了金宇傑和鄭小希已經在啟華小區的門口等候著了。

佟珊珊背對著鐵質欄桿在打電話，不知道是跟誰，樣子十分激動，掛電話的時候還踢了一下墻。

趙雅菲撫額，下了車走到佟珊珊身邊，就看到她的睫毛膏都花了，這會兒樣子十分狼狽，顯然是哭過了。

看到趙雅菲，她抹了把臉，那樣子真像女鬼。

趙雅菲摸了半天也沒摸出把鏡子來，倒是遞了張濕巾給她。

佟珊珊翻開手機打開自拍攝像頭，果然看到自己一圈睫毛膏化開，真是洗剪吹風格。

她接了濕巾，淡定地擦了擦，幹脆擦去了所有彩妝，素面朝天的樣子反而清純動人。

趙雅菲問她怎麽了，她搖了搖頭，吸了吸鼻子道，“我沒事。”

陳皓開車載著華澄鈞也到了，停在小區門口。

佟珊珊用紙巾擤了鼻涕，長睫毛忽閃忽閃的，這會兒臉上素凈的很，反倒是比平日更多了幾分青春的模樣。

華澄鈞坐在車上，看過去的時候以為自己看錯了，那真的是另一種面貌的佟珊珊，不由得多瞥了一眼。

陳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佟珊珊已經扯了個不算真誠的笑容，仿佛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
她一邊讓保安師傅幫忙把車放進去，一邊給眾人指了方向，顯然十分熟悉。

去了2號樓樓下，就看到頂樓違章聳立在那裏，就像這幢樓上的一座碉堡。

佟珊珊解釋說明了一下這邊違章的情況，直接道，“問題關鍵其實是對方願意拆除的，但是住在裏面的人是租戶，現在趕不走，開口說要5萬塊的補償。”

華澄鈞比較喜歡這種直接的方式，有事說事，於是問，“租戶是哪兒的？”

佟珊珊讓鄭小希拿了租戶的個人材料過來，華澄鈞道，“這件事情我來辦，你去跟房東談拆除，租戶交給我去談。”

沒想到華澄鈞作為領導居然親自上陣，但是華澄鈞的風格嘛，一直還挺身先士卒的，所以佟珊珊點頭說好，然後就站在原地問，“華主任還有事嗎？沒事我先走了。”

趙雅菲無語，鄭小希撫額，眾人不能理解佟珊珊居然對領導這麽直接。

華澄鈞在跟吳隊長和陳皓說後面拆除的事宜，看了佟珊珊一眼道，“你等會兒，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佟珊珊其實今天根本不想見到他，之前被戴薇馨那麽說，讓她內心很難受，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，被傳的有鼻子有眼。

是戴薇馨先在電話裏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，結果就因為戴薇馨會裝柔弱扮可憐，所以變成錯的是自己了？

秦顏發消息跟她說，所有人都在說是她不好。

佟珊珊委屈極了。

偏偏剛剛華澄鈞他們來之前，袁俊還給她打了電話。

佟珊珊覺得自己與袁俊之間，已經隔了一堵墻。

可是袁俊卻問她，晚上能否陪他去同學聚會，還說好幾個朋友想見她。

佟珊珊哪兒有心情，當然就拒絕了。

可袁俊卻問，“珊珊，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？”

此刻佟珊珊的耐心早就耗盡，她反問，“袁俊，你呢？你心裏有我嗎？”

兩個人就這樣吵了起來，當然是她單方面的，可袁俊的不聲不響，讓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
佟珊珊說了半天，袁俊只是道，“沒關系的，晚上我可以自己去，你自己好好休息，不行就別幹了。”

這真是，話不投機半句多！

自己跟袁俊之間出問題了，兩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。

可是又都不想去改變，甚至一點主動改變的意願都欠奉。

事業愛情雙失意，這會兒她非常想回家，抱著被子打游戲，放空自己沒煩惱。

所以當華澄鈞讓她等一會兒的時候，她看了看手機時間道，“領導，我是四點半下班，我沒有義務陪著你加班。”

華澄鈞看著她許久才道，“好。”說完再不看她。

佟珊珊想，既然如此，也沒有必要留著了，直接瀟灑地走人。

吳隊長在一旁看著，真叫一個目瞪口呆，良久才道，“現在小朋友還都挺有個性的。”

華澄鈞皺著眉看著佟珊珊離開時候瀟灑的背影，然後繼續和陳皓、吳隊長說違章拆除的事情，這邊是最後一個點位了。

趙雅菲陪在旁邊，偷偷給佟珊珊發消息，問她晚上是否需要自己陪一陪她，結果佟珊珊沒有回覆。

佟珊珊回了家，換了身衣服，在狐朋狗友群裏發了消息問誰有空陪自己去喝酒。

最後只有邱旭回覆說自己有空，但是要晚上9點以後。

作為一個程序猿，能夠9點下班都算提前下班了，佟珊珊無所謂幾點，她只想瘋一瘋發洩。

洗了澡換了衣服，佟珊珊穿了一身閃亮亮的短上衣，裏面是及膝的毛呢長裙，搭配一件羊絨打底衫，頭上戴著畫家帽，化了個文藝風的妝容，蹬著長靴出門。

邱旭在H區的一個寫字樓做碼農，每天敲代碼敲到頭禿，反正也不指望邱旭這種呆瓜能夠讓自己開心，佟珊珊直接找了個地方吃了頓飯，然後就逛去了區內新開業的一家商業體二樓的酒吧。

她在酒吧裏掏出手機把袁俊拖黑，然後點了一杯桑格利亞，咬著吸管，啟動游戲上王者。

會在酒吧打王者榮耀的，一看就是學生。

加上今天佟珊珊打扮得特別學生氣，關鍵一身名牌，顯得特別好釣。

男人都喜歡這種不圖自己錢，又特別容易上手的女人。

這會兒，一個長得特別猥瑣的男人端著一杯酒走了過來，推過了酒給佟珊珊。

佟珊珊其實不常來酒吧玩，也就大四的時候，跟著混時尚圈的室友顧丹丹來過一回，還是寢室四個人一起來的，一看就是來開眼界而非是來過夜生活的。

今天她純粹是心裏郁悶極了，想找個地方排遣一下，根本不知道，男人遞酒，就是晚上開房的節奏了。

雖然在學校裏是無法無天的大小姐，但是顯然，出了象牙塔，她還是新新人類一枚。

華澄鈞今天是被一家上市公司的總經理□□邀約來的，由一個朋友牽線，來咨詢他一些IPO和募集資金的使用事項。

對此，華澄鈞是專業的。

雖然他現在已經離開監管三處了，但是下面的人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，有需要，還能幫對方行個方便。

這家企業做的是橋梁建設生意，也是非常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，專業性也不錯，所以華澄鈞破例幫忙牽線，打了個招呼。

對方得了這天大的人情，十分感激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，相談甚歡。

華澄鈞因為晚上還有第二場，於是接近9點的時候，起身準備告辭。

兩個人握了手，華澄鈞起身後，目光越過□□，就看到角落裏，正要接一個猥瑣男人遞酒的佟珊珊。

這會兒她跟白天不一樣了，換了一身行頭，打扮得特別漂亮，屬於人群中十分亮眼的那種。

而且她很會穿衣打扮，風格跟她的人一樣，十分多變。

其實，她除了脾氣暴躁這一點之外，其他每一面，都很吸引人。

華澄鈞大概是出於保護自己下屬的目的，跟□□說了抱歉，走了過去。

此時佟珊珊已經接了酒喝了一口，那個猥瑣男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，笑瞇瞇的想伸手。

華澄鈞搖頭想，這姑娘有時候也是傻得可以，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，其實她所有的行為背後，都顯示出她的單“蠢”。

他走到佟珊珊那桌看著她道，“怎麽，那麽下班就是為了來泡吧？”

佟珊珊已經喝了一口那杯酒，耳朵裏都是酒吧吵鬧的聲音，燈光刺亮，讓她一時未看清來人。

猥瑣男看到華澄鈞走過來，伸手一推道，“走開，沒看到我在跟我女朋友玩嗎？”

華澄鈞擡了擡眉，一把扭過那男人手腕，男人的臉色瞬間就白了。

此刻佟珊珊覺得有點難受，那酒顯然是有問題，猥瑣男被華澄鈞下了重手，加上他一副不好惹的樣子，慌不擇路地跑了。

華澄鈞拿過那杯酒一聞，直接倒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裏，拉過了有些頭腦發蒙的佟珊珊道，“你被下藥了，跟我走。”

佟珊珊看到是華澄鈞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，這會兒猥瑣男還在不遠處觀望著，以為華澄鈞只是路見不平的路人，想等華澄鈞走後繼續上來占便宜。

華澄鈞瞥了那猥瑣男一眼，渾身氣勢冷冽。

他直接把佟珊珊抱了起來，那一瞬間，佟珊珊身上的味道，讓華澄鈞有些失神。

那是一種很溫軟的氣息，獨屬於少女特有的，很讓人心動的氣息。

難得冷靜理智的華澄鈞也會有脫軌的時刻，他很清楚地察覺到，自己為一個名花有主的姑娘心動了。

佟珊珊這會兒還是懵懵的，顯得特別乖巧，與往日熱辣嗆人的模樣完全不同。

他能理解她為什麽會在今天來酒吧，純粹因為在戴薇馨那裏受氣了吧？

畢竟初出社會，被人這樣陰了一把，任誰都不會好受的，何況是一直直來直去的佟珊珊。

她大概不能理解，人為何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。

他都能想象事件的起因，估計是戴薇馨私下裏先說了什麽不好聽的，才惹了佟珊珊殺上門的吧？

因為佟珊珊顯然不是那種會沒事兒找事兒的人，只是但凡事兒找上她，她也是無知無畏，不帶怕的。

華澄鈞嘆息，繼而笑了，他重新調整了一下抱著她的姿勢，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乘人之危，卻不是很想放手。

他直接抱著佟珊珊出了酒吧，拐進了商場裏的洗手間，然後把佟珊珊放下，指著洗手間道，“進去把那口酒吐出來。”

佟珊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，但是出於本能地服從了華澄鈞的命令，準備自己進洗手間去。

可華澄鈞剛一松手，她就腿一軟，沒站穩，差點摔地上。

華澄鈞連忙扶了她一下問，“你沒事吧？”

佟珊珊看了看他，立時心跳加快，她紅了臉，迅速低頭道沒事，然後腳步虛浮地進廁所去了。

從洗手間出來，華澄鈞看著吐完之後，眼睛水汪汪的佟珊珊問，“有哪裏不舒服嗎？”

佟珊珊道，“胃裏很難受。”

華澄鈞問她，“開車了嗎？”

佟珊珊老實地點了點頭，於是華澄鈞伸手道，“車鑰匙。”

佟珊珊遞了車鑰匙，大腦反應還是有些遲鈍，華澄鈞給剛才那位□□打電話，沒一會兒□□出來了，也是一位年輕帥哥。

佟珊珊想，為什麽自從在大董見到過華澄鈞之後，身邊帥哥就泛濫了？

華澄鈞請□□安排了助理，幫佟珊珊把車開回家，順便送她。

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，原來佟珊珊住在明鴻苑，她個人信息上登記的地址在X區。

這會兒佟珊珊有些緩過來了，她對華澄鈞道，“我還約了我朋友呢，現在還不準備回去啊。”

華澄鈞問，“男朋友？”

佟珊珊搖頭道，“只是朋友。”

華澄鈞就問，“人呢？”

佟珊珊於是給邱旭打電話，邱旭一邊說著抱歉，一邊說讓她再等15分鐘。

華澄鈞道，“一會兒你朋友來了，別去酒吧了，直接去醫院。”

佟珊珊嘴角抽搐問，“你是讓我去看腦子嗎？”

華澄鈞聽完楞了三秒，終於繃不住笑了。

他揉了揉她的頭發道，“傻子，去洗胃，你剛剛那杯酒裏面有毒品，你要是不把它加速代謝掉，要難受好多天了，當然，順便看看腦子也可以。”

佟珊珊啊了一聲，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華澄鈞拉了她下樓去了一樓外面的全家，買了一瓶礦泉水，又問店員要了一杯熱水，兌了溫水遞給她，用目光緊迫盯人讓她喝完。

最後佟珊珊是一臉苦相地喝完，華澄鈞幫她扔了杯子，兩個人就坐在全家靠窗的高腳椅上等邱旭。

佟珊珊握著雙手低著頭，不敢看華澄鈞，感覺自己今天丟臉真是丟得夠夠的了。

華澄鈞側臉看了看她恨不得鉆地洞的樣子，問她，“為什麽今天要罵戴薇馨？因為她造你謠？”

佟珊珊緊緊捏著自己的手，糾正道，“不是我，是我們。”

華澄鈞雖然意外，但也覺得在情理之中，於是嗯了一聲問，“所以呢？”

佟珊珊看著他，覺得他冷靜得不可思議，問他，“難道這些是事實嗎？”

華澄鈞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敲擊著桌子，發出短促的聲音，他淡淡道，“正因為不是，所以沒什麽好生氣的，你在乎，因為你還太年輕，以後你就會知道，面子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。”

佟珊珊不明白，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玻璃問，“那什麽是最值錢的？”

華澄鈞想了想道，“很多啊，親情、友情，這些都比面子值錢多了。”

佟珊珊哦了一聲道，“還有愛情吧？”

華澄鈞難得溫和地看了她一眼，佟珊珊道，“領導，你平時不兇的時候，還挺好看的。”

華澄鈞挑眉問她，“我很兇嗎？”

佟珊珊皺了皺鼻子，點頭道，“挺兇的，反正對別人我不知道，對我總之挺兇的。”

這倒是讓華澄鈞有些驚訝，他仔細回想了一下，似乎佟珊珊沒說錯，自己對她的包容度，好像的確不是那麽大。

這個認知讓他有些迷惑，他一直認為，自己其實還是比較溫和的人。

華澄鈞給第二場的朋友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要晚些到，前面還有事。

佟珊珊聽著他打電話的聲音，覺得他的嗓音真是性感迷人，不由楞楞看著他出神。

華澄鈞講完電話，見她盯著自己看，解釋道，“我今天後面還有些事情，不能送你去醫院了，你自己小心些，明天不行就休息一天，我這周比較忙，周末你如果值班，我去找你，好嗎？”

難得華澄鈞這麽溫和地跟自己說話，佟珊珊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奇怪，似乎是因為他這難得的和顏悅色，而感到有些心酸和委屈，甚至忽略了，他為什麽要在周末自己值班的時候來找自己的問題。

眼睛突然澀澀的，真是十分古怪的感覺。

佟珊珊於是一時腦抽，問出了一個她想過無數次的問題，“華主任，你是不是分分鐘能讓我失業？”

華澄鈞簡直無語，看著她半天問，“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？”

佟珊珊道，“很多人都這麽說，說你背景可強大了，超級官二代，讓我千萬別得罪你。”

華澄鈞忍俊不禁，最後笑了一會兒道，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，恐怕我上任第一天你就該失業了。因為你帶人去堵了我的高中，還把我的班主任，如今光華高中的校長，堵到下不了班。”

佟珊珊表情驚恐問，“難道你真的有過這種念頭？想把我開除？”

華澄鈞覺得她這般誇張的面孔真是有趣，卻是澄清道，“從來沒有這麽想過，你挺好的，除了偶爾脾氣急起來，不管不顧不分青紅皂白以外，其他都挺好的。”

佟珊珊哦了一聲，低著頭道，“我脾氣像我爸，是挺急的。”

華澄鈞嘆了口氣道，“你自己知道就好，慢慢來吧，以後沖動之前，記得三思而行。”

佟珊珊玩著手機吊帶的繩子，應了一聲。

邱旭來了電話，華澄鈞隔著全家的透明玻璃墻，就看到那個拿著手機，一臉擔憂的男孩子。

那一刻他就知道，那個男孩子是佟珊珊的愛慕者。

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，旁人的確是看得最清楚了，那毫不掩飾的焦急和擔憂，會發生在毫無血緣的異性身上，只會源於愛情。

華澄鈞於是起身走了出去，對著那個男孩招了招手。

邱旭看到華澄鈞對他招手，又看到了旁邊的佟珊珊，連忙快步走了過來。

他戴著一副眼鏡，瘦瘦高高的，臉上還有幾顆痘痘，唇邊是細細軟軟的胡子，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男孩子了，可是眼睛卻很明亮，眼神也是純澈的。

他看到佟珊珊那一刻雙眼迸發出的光彩，是不會錯認的戀慕之色。

華澄鈞對邱旭道，“小佟不太舒服，我建議你帶她去醫院洗個胃，可能吃了不幹凈的東西。”

他刻意隱去了佟珊珊被人下藥的細節，讓佟珊珊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周到。

邱旭聽後，立刻一臉緊張地抓著跟在華澄鈞身後走出來的佟珊珊問長問短，華澄鈞看著男孩子這般模樣，覺得有些煩躁。

他於是說自己先走了，甚至顧不上虛偽的客套。

佟珊珊看著他毫不留戀地快步離開，內心隱隱有些失落，又覺得這種感覺很危險。

佟珊珊由邱旭陪著去洗了胃，那感覺她今生不想再經歷第二回 。

邱旭送她回家，佟珊珊躺在床上，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方才跟華澄鈞相處的時刻，結果翻來覆去睡不著，一直到晚上三點才睡下。

第二天一早，邱旭又打電話問她是否還有不舒服。

佟珊珊也不明白昨晚失眠是因為喝了帶毒品的酒，還是因為華澄鈞。

好在後面幾天，跟華澄鈞再無交集，讓佟珊珊放下了心來。

周末回家，李婭妍和佟得勝早就等著寶貝女兒回來了，可是見袁俊沒有陪著，李婭妍問佟珊珊，“你跟俊俊怎麽了？”

佟珊珊仿佛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有個男朋友似的，猶豫了一下，終於把袁俊從黑名單裏放出來，算是主動求和，給他打了個電話。

電話鈴聲響了快十秒，卻變成了無法接通，顯然是被按掉了。

佟珊珊握著手機，勾著嘴角笑了笑，她想，是自己多心了嗎？

如果袁俊真的出軌了，她到底是要還是不要？

仿佛還是五年前，袁俊從他那個二本大學坐黑車出來找自己。

那時候寢室裏，只有她有男朋友，於是大家就起哄，每次都讓袁俊請客。

袁俊那時候已經幫著家裏做點生意了，錢也不少，卻很少亂花錢。

但只要是請她的室友吃飯，他從來沒有小氣過。

那時候她就覺得，一個男生能夠對自己的朋友這樣好，未來對自己也不會差吧。

何況，她看多了大學同學戀愛的分分合合，聽多了高中初中那些戀愛的奇葩故事，倒是覺得這樣的溫馨平淡還不錯。

她總覺得，婚姻大概真的跟愛情是分離的，丈夫總是要多寵著自己一點才好，哪怕自己沒那麽喜歡，但女孩子總是容易感動。

即使，脾氣火爆如她也是一樣的。

何況，也因為自己的脾氣袁俊還算能包容，所以她也一直覺得，袁俊適合。

喜歡嗎？

如今還喜歡他嗎？

或者，喜歡過他嗎？

這個問題，佟珊珊沒敢問自己。

在家住了一晚，臨睡前又給袁俊打了個電話，這次終於接通了。

袁俊在那頭茫然地叫了聲，“珊珊？”

佟珊珊問他，“你白天為什麽不接我電話？”

袁俊奇怪道，“你白天給我打過電話？”

佟珊珊閉了閉眼，隨口問他，“你白天跟誰在一起？”

袁俊道，“我一直在公司加班啊，新中標的兩個物業項目，需要對接跟進，比較忙，可能不小心放在口袋裏按到了吧。”

佟珊珊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，對他道，“我媽媽問你明天要不要來我家吃飯。”

袁俊說好，兩個人卻是無話可說。

佟珊珊僵了一會兒道，“那我先掛了。”

袁俊沒有再說什麽，任由她掛了電話。

第二天袁俊倒是真的來了，他帶了些平湖的特產來的，包括她愛吃的大閘蟹。

他溫和笑著放下，對李婭妍和佟得勝道，“我平湖的朋友帶回來的，大閘蟹都是6兩的，這個季節吃雄蟹，珊珊喜歡的。”

佟珊珊聽到他記得自己愛吃這些，終於放軟了態度，還給他倒了杯水。

兩個人坐在沙發上，袁俊想親一親她。

可佟珊珊在他的氣息靠近的時候，本能地避開了。

袁俊僵硬了一下。

佟珊珊假裝看電視，卻往旁邊挪了挪。

過了一會兒，佟珊珊又看了袁俊一眼，在他的領子上，發現了一根長長的頭發。

她拉出了那根頭發，沒有說話。

李婭妍走了過來，看了看那根頭發，又看了看袁俊。

而佟得勝是個急脾氣，一看立刻勃然大怒，抓著袁俊要質問，卻被李婭妍拉開道，“幹什麽呢？”

袁俊看著那根頭發，連忙解釋道，“昨天陪著甲方出去應酬了，珊珊，這很正常啊。”

佟珊珊手上還拎著那根頭發，李婭妍直接走上來一把拿走了頭發，扔在垃圾桶裏道，“我去蒸螃蟹，俊俊知道你愛吃雄蟹，你別多事了。”

佟珊珊深深地吸了口氣，最後吐了出來道，“我上去一會兒。”說完，拿了手機，上了樓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。

袁俊跟著上了樓。

佟得勝在一旁走來走去地暴躁著，李婭妍舉著鍋鏟，走出來道，“老佟，進來，你別影響倆孩子。”

佟得勝道，“他們都上樓了，我怎麽礙著了？”

李婭妍對自己這個大大咧咧的老公無奈了，走過來揪著佟得勝的耳朵進了廚房，然後關上了廚房門。

袁俊在佟珊珊房間門口僵立半天，最後敲了敲門。

佟珊珊默默打開門，袁俊問，“我能進來嗎？”

佟珊珊道，“最好不要。”

袁俊就站在門口，也不走。

每次他們鬧不愉快，袁俊也都是這樣的。

佟珊珊問，“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出了問題嗎？”

袁俊解釋道，“珊珊，真的只是應酬，我對你，這麽多年，難道你不明白嗎？”

佟珊珊搖了搖頭。

袁俊道，“珊珊，沒有誰能一直激情下去的，我也會累。”

佟珊珊擡頭問他，“所以，你是在跟我說結束？”

袁俊道，“我沒有這種想法，珊珊，我喜歡你，想娶你，是你不想的。”

佟珊珊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等到沈默地吃完飯，佟得勝說自己要出去透氣，穿了羽絨服戴了帽子要走。

李婭妍拉住了他，兩個人一起牽著手出去散步。

等爸媽都出去了，佟珊珊才對袁俊道，“我不反對你去應酬，但你畢竟是我男朋友，你不覺得至少應該把握一下分寸嗎？”

說完這話的時候，佟珊珊腦子裏一閃而過了華澄鈞的樣子，自己都不由得一楞。

袁俊面帶哀求，雙手合十道，“珊珊，我知道我錯了，求你了，原諒我吧。”

佟珊珊被華澄鈞的樣子一打岔，剛才一時憋著的那股難受也過去了，她松了口道，“算了，就這樣吧。”

袁俊於是主動要求送她，佟珊珊順勢應了，穿了外套披了圍巾，袁俊還順手幫她戴了帽子。

此刻這般溫馨的氣氛倒是讓佟珊珊有些恍惚，卻是說不上來的生疏和隔閡感。

“悅——”袁俊剛說了一個字就住嘴了。

佟珊珊皺眉看他，袁俊道，“越來越冷了，你要多穿點。”

佟珊珊點了點頭，兩個人出門，袁俊走在前面，佟珊珊拖在後面，她順手給自己爸媽發了消息，讓二老別在這麽冷的大冬天晚上散步了。

袁俊送了佟珊珊回家，在她家樓下的時候，袁俊拉住了佟珊珊，在明亮的路燈下，他摟住了她。

佟珊珊忽然身體一僵，擡頭看向袁俊。

袁俊看著她仰著臉的模樣，也是覺得有些不自在。

佟珊珊仰著頭看他，只覺得袁俊這張臉很陌生，就連此刻他身上的氣息都讓她覺得不舒服。

佟珊珊十分茫然，就在袁俊的臉湊了上來的時候，她雙手抵在他胸前道，“太晚了，你早點回家吧，晚安。”

袁俊被她推開，也沒有再堅持。

佟珊珊匆匆跟他說了再見，語氣生疏，仿佛路人，然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進了樓裏。

袁俊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，雙手插在口袋裏，仰頭望著天空。

帶著點紅色的沈沈夜幕下，是魔都不變的繁華。

手機響了，他接了起來，擡頭望見佟珊珊房間亮起的燈。

那頭是主動的糾纏，而這頭，卻是日漸疏遠的冷淡。

袁俊站在這個街頭，也不免仿徨。

很快就要聖誕節了，大學同寢室的四個好朋友相約一起過平安夜。

佟珊珊是她們裏面唯一有男朋友的，於是另外三個人就問她，“怎麽樣，你要陪你家袁先生嗎？”

想到周末發生的事情，佟珊珊有些難受，更多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煩躁情緒。

她跟袁俊也談了快四年了吧，往後呢？他們會結婚嗎？她真的不知道。

那天在爸媽家鬧過一場之後，兩個人聯系都少了。

於是直接回覆說不用管他，約起約起，便約在平安夜晚上，大家吃飯聚聚。

結果平安夜這天下午四點，她接到了幹部人事辦姚倩的電話，說讓她過去談話。

佟珊珊還約了發型師洗頭吹頭發呢，結果只能不情不願地過去談話，心裏卻是想，她都被發配居委會了，能有什麽好事情？

去了辦事處，進了5樓魏瀟辦公室，卻見魏瀟放下了手上的材料，帶著她直接上到了六樓。

這下佟珊珊有些緊張了，問魏瀟，“魏主任，大概是什麽事情？”

魏瀟一貫的公式化語氣道，“去了就知道了，稍等一下。”

說完帶著她進了最裏面，在華澄鈞的辦公室門前等候，魏瀟幫她敲了三下門。

裏面沒有回答，過了一會兒，盧羽夢從裏面出來了，臉上神情淡淡的。

魏瀟再度敲門，華澄鈞在裏面說了聲請進，佟珊珊想，是福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，魏瀟幫她開了門對她道，“進去吧，華主任找你談話。”

看到華澄鈞，佟珊珊總是有些不自在，平日裏那般滿不在乎的模樣，在華澄鈞面前根本無力施展。

她老老實實地進門，在華澄鈞對面的辦公椅上端端正正坐下，雙手放膝蓋上，低頭盯著華澄鈞桌上的盆栽，咳嗽一聲問華澄鈞，“華主任有什麽吩咐？”

華澄鈞看著佟珊珊擺出一副拒自己於千裏之外的樣子，便問，“你在緊張什麽？”

佟珊珊擡頭看著他，理所當然道，“大領導找我談話，我能不緊張嗎？”

華澄鈞笑了笑道，“放輕松，不是壞事。”

佟珊珊順嘴就接了句道，“估計也沒好事。”

華澄鈞這下更是哭笑不得，搖頭嘆了口氣道，“珊珊，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？”

佟珊珊看著華澄鈞這般仿佛拿自己毫無辦法的樣子想，難道不是自己每次在他面前吃癟吃到死嗎？

他怎麽反而是一派無可奈何的樣子呢？

這到底是什麽鬼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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